第七章
乔暖和何决洗完脸和手之后坐在凉椅上看电视，乔暖拿起一只橙子一边慢慢剥着，一边和何决闲聊着学校里的事。
“他中午不回来吃，不过小决妈妈要到了，你快把东西放下，和小决去洗把脸吧。”
“军训啊，我还不是不想晒黑。”乔暖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。她想何决虽然面瘫一点脾气臭一点，但总比面对高朗要轻松太多。
“张阿姨！”乔暖热情地唤了一声。
“我说……”高朗语气有点无奈，“你到底在紧张什么，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”
乔暖一怔，笑了笑，然而依旧坚持着拉开距离，“我爸妈比较古板。”
高朗顿时沉默下去，乔暖不禁为自己的反应喝了一声彩。不待高朗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，乔暖忙说，“学长，我昨晚没睡好，有点困，先睡一会儿，麻烦到了叫我一下。”说完就头靠着车窗，闭上眼睛。
“学长你家不是还有一站么？”
两个人又旁若无人地说了几句——当然乔暖是故意的，何决则是完全没有任何想要搭理高朗的意思——乔暖方才跟何决介绍：“这是高我一届的学长，高朗。”又指着何决说：“学长，这是我邻居，何决。”高朗和何决只是互相点了点头。
“他坚持要送的——哎小鬼你什么意思啊。”
她确实没怎么睡好，又经历了高度紧张的阅兵式，放松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疲累，于是很快便睡过去。
门口站着的正是何决的妈妈张蓉，穿着一条浅灰色的连衣裙，头发盘了一个髻，画着精致的淡妆，整个人看起来干练而有气质。
所幸没过多久就到了龙泉街，乔暖抱着书包站了起来，高朗也站了起来，并且不由分说地往后车门走去。
“小决他家情况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，你张阿姨常年不能顾及何决的生活，对他客气一点也是正常的。”
很快到了六楼，乔暖敲了敲门，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应了一声，“来了！”门一打开，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，乔暖夸张地吸了吸鼻子，然后揽住乔妈妈，“做了什么好吃的。”
何决微微皱眉，“不用，住得挺好的，何必花那个钱。”
车停在楼下，乔暖背上背包，等着何决锁好车，然后一起往楼上走。这栋楼房年代悠久，楼外布满了密密的爬山虎，风一吹绿色的波涛一层一层漾开。夏日看到，心情也仿佛凉快了几分。不过楼道却长年失修，楼梯都是坑坑洼洼的，光线暗一点便有可能绊一跤。
聊了没一会儿，突然响起敲门声。
“要是不习惯跟我说啊，可以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——要不给你请个保姆？”
“这和珊珊有什么关系？”高朗皱眉。
乔暖放开乔妈妈，“哦”了一声，再看何决，却见他脸色不知不觉沉了下来。乔暖有些纳闷，然而明白除非是何决主动开口，否则别想问出什么来。
“清晏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“这大半年不见，乔暖你又长漂亮了，刚刚军训完吧？”
何决拂开她的手，上下打量一番，“晒这么黑。”
高朗挑眉，正要回应，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铃声。他回头一看，只见一辆自行车正朝着他们冲过来。高朗忙抓住乔暖的胳膊，往路边一闪，却见那自行车挟着尘土而来，稳稳停在他们身边。自行车上下来一个清瘦的少年，掌着把手，皱眉看着他，问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对……晒黑了——阿姨您快进来。”
乔暖尴尬地笑了笑，“睡着了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乔暖不知所谓地笑了笑，“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……”
何决站起身，走过来接过何妈妈手中的东西，讷讷地喊了一声，“妈。”
何妈妈拉着何决的手，将他仔细打量一番，情绪有些激动，张了张口，最终拍了拍他的肩，用有些发涩的声音叹息道：“又长高了。”
高朗没说话，脸色阴沉，然后语气还是客气的：“应该的。注意安全。”
“没有吧，我看挺正常的啊。”
“我们又没什么，为什么怕被人看到。”
然而让乔暖不理解的是，何决对何妈妈不热络也就罢了，何妈妈的态度却是拘谨得有些过分，好像……生怕得罪了何决一般。然而他们又只聊些“数学难不难”“班主任好不好”的废话，实在无从得知何妈妈这奇怪的态度究竟因何而起。她将剥好的橙子分成两半，递给何决和何妈妈，然后起身说：“我去洗个手，阿姨你们先聊。”说着就跑进厨房。
乔暖忙不迭地点头，然后看下高朗，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：“学长，送到这里就好了，我和小决一起回去。今天真是麻烦你了。”
“她明天才到——爸呢？”
“小决这个年龄正是蹿个儿的时候——阿姨快过来坐。”说着去给何妈妈倒茶。乔妈妈也出来招呼了几句，让何妈妈随意。
何决沉默了一会儿，“他送你回家。”
“真的没有紧张……好吧是有点紧张，学长你这么优秀我怕自己会做什么蠢事，我没珊珊那么会说话……”
乔妈妈敲了敲她的头，笑道：“只知道吃——小决快进来，你们怎么这么巧。”
“你不要想着替我省钱，你住得舒服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何妈妈拉着何决一起坐下，边喝茶边问他学习生活上的事。乔暖搬了个小板凳坐他们对面，给何妈妈剥橙子，听着他们聊天，时不时补充两句。
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当中，高朗才转身慢慢离开。
也不知道睡了多久，乔暖被一个剧烈的颠簸颠醒，她睁开眼，却发现自己并不是靠着车窗，而是枕在高朗的肩上。她顿时彻底清醒过来，立即坐正，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角，“我怎么……”
乔暖边洗手边低声问正在切肉的乔妈妈，“何妈妈和何决是不是吵架了？”
乔妈妈进屋，见客厅里坐着何决，忙喊了一声：“小决。”
高朗还没来得及回答，身边的乔暖却是低声惊呼：“何决！”随即上前去比了比那少年的个头，“怎么一个月不见你就长高了这么多，吃什么饲料了。”
高朗笑了笑，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，“小孩子别多想。”
何决轻哼一声，不再说话。
高朗耸耸肩，“你自己靠过来的。”
乔暖因为他这个完全无意识的动作差点心脏骤停，然而立刻明白过来这不过是和安抚小猫小狗一样，不具有任何其他不单纯的意义。她想高朗这个人杀伤力太大了，完全是无差别范围攻击，以后绝对不要再和他单独相处。
乔暖跟在后面，无论怎么推辞高朗都不肯打消主意。她无可奈何，只好一边和高朗保持距离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。
“学校住宿条件怎么样？住得习惯吗？”
乔暖“哦”了一声，还想继续往下问，却听见客厅里骤然响起清脆的茶杯落地的声音。
“放假不都是这个时间。”乔暖推着乔妈妈的背往里走。
何妈妈怔了一下，随即笑了笑，“那随你吧，要是缺什么东西一定要跟我说，零花钱够用吗？”
“不是说了是学长么。”
何决重新跨上自行车，自然而然地接过乔暖的背包，问：“一起回去？”
自行车拐过一个弯，何决低头看了看乔暖环着他的手臂，问：“这个高朗是谁？”
高朗头也不回，“送你。”
高朗看到她这做贼似的行为忍俊不禁，忍不住逗她，故意往她身旁靠拢。乔暖一边闪避一边慌张地说：“学长你别过来，被我爸妈看到就不好了。”
乔暖感觉高朗好像布了一张网，四面八方罩过来，就等着她自投罗网。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，别过目光，故作轻松地回答：“学长你给我的印象和珊珊的描述也不一样呀。”
何决并不看何妈妈，而是转过目光看着乔暖正在动作的手，“还好。”
“对啊，说是好不容易请到假，回来看看——快去洗脸。”
“哪里正常了，你会用那么小心翼翼生怕我生气的态度跟我说话吗？”
“真的不用。”何决语气有些生硬。
何决顿时坐直身体，看向门口，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掩饰不住的期待。乔暖心叹，毕竟还是个孩子。她拍了拍何决的肩膀，起身去开门。
乔暖听着两人的对话，觉得何决的态度并不是太热络，比起过年何妈妈回来时差远了。不过何决正处在一个有些逆反的年龄，大约这种冷淡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。况且，自何妈妈调到B市以后，他们母子之前的联系实在是少之又少。
“学长也是，注意安全。”说着坐上何决的自行车，挥了挥手。何决脚下一蹬，按了几下铃，车朝巷子里驶去，风鼓起衬衫和裙子的衣角，像两只白蝶飞入窄巷深处。
乔暖一怔，忙看向何决，见何决也是一副吃惊的表情，“张阿姨回来过十一？”